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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小泓,作家、诗人、教师、主持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。已出版诗集《草梅之语》《后来》,随笔集《孩子,你是诗性的理想》,散文集《蜜食记》。主编出版全国师范院校教材《儿童文学》。主持“鼓浪屿国际诗歌节”等活动。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、“夏青杯”全国朗诵比赛奖等奖项。

一碗面

文/徐小泓

香港TVB无线电视剧最喜欢的一句台词就是:“呐,做人呢,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!你饿不饿?我煮碗面给你吃啊!”这个梗,周星驰电影里也出现过,当刘嘉玲抹一把泪眼,笑着说:“相公,饿不饿,我煮碗面给你吃好不好?”观众也跟着笑起来,然而,眼底却是潮湿的,一颗心,碎成一碗猪油渣。

煮完面,在上面撒几粒猪油渣,是儿时的记忆。每年生日,母亲总是煮一大碗卧着鸡蛋的面条,还撒着香喷喷的猪油渣。先是小心翼翼地喝口汤,再一筷子挑起热乎乎的面条,唏哩呼噜地送往嘴里。咀嚼之间,只听见“咔嚓、咔嚓”——柔软中混着酥脆,那就是猪油渣发出的美妙的声音。美食家蔡澜先生也固执地认为,猪油渣是最好的配角,不起眼,却是令人惊艳。他主张汤面也好、猪油拌饭也好,那几粒又脆又酥,一口咬下去,还“吱”地冒油的猪油渣才是点睛之笔。

但这样的一碗面,现代生活中已逐渐式微,视胆固醇为洪水猛兽的现代人,对于猪油个个都唯恐避之不及。倒是一碗面的温暖,任谁都无法抗拒的。

“南粥北面”,从农耕时代起就是北方麦子多,而南方多水稻,所以决定了面条是北方百姓家里案板上的主角。在北京求学的时候,我结识了一位姐姐,人长得漂亮,性格又豪爽,她带我这个典型的南方人去吃了许多京味儿,当然包括大名鼎鼎的炸酱面。

同为炸酱面,讲究起来可大有说道。单单那酱,必须是黄酱、甜面酱各半,黄酱得是六必居的,甜面酱则要天源酱园的,或者,得是自己店独特的配方。炸酱面炸酱面,这酱就是关键。而肉馅,老北京以前是手切成丁,现在都是绞肉机一股脑地出来,没法吃到手切肉丁那大小不一微妙的触感了。然后酱要小火干炸,要不那味儿就差了。我就吃过好几次齁咸齁咸的炸酱面,就是酱做得不好。再说那各色面码,和彩虹似的,围着大面碗一圈,众星拱月的。据说,以前这面码需要十样,要有黄瓜丝、白菜丝、红萝卜丝、芹菜末、香椿末、黄豆嘴儿、绿豆嘴儿、掐菜、菠菜段、韭菜段,现在有没有这么讲究,我不能说一定没有,但凑齐了也不容易,反正我在北京吃到“最地道”的,面码并没有那么多样,但也是五彩缤纷,煞是好看。也好吃,只是碗实在大,我永远没法吃完一碗炸酱面。

说到碗大,陕西人就笑了:额的碗更大!有个段子说的就是,有个南方人到陕西的时候,看到饭馆前坐着一个人,捧着一个大脸盆在“洗脸”,心里就纳闷了:怎么在饭馆前面洗脸?走近一看,好嘛,这是在吃面呢!此言不虚,我有同学就是陕西的,发了图片给我们看——果不其然,碗大如盆!陕西有“八大怪”,其中之一就是“面条宽得像裤带”,可不是碗大如盆!

所以,我经常为吃不完一碗面而惭愧。包括到了中原,应邀到河南郑州做活动的时候,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烩面,涤去了一路风尘。汤色奶白、面条筋道、羊肉柔嫩、香气四溢的河南烩面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至今依稀唇齿留香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没能吃完一整碗的烩面。实在辜负美食美时啊!这要搁一千多年前,想那李隆基当年还不是唐明皇时,吃碗生日面,都得靠王皇后扯了小褂子卖了换将而来。如今举目望去,面条如此多娇,引无数吃客竞折腰——弯腰坐于街边小摊,见那锅内高汤翻滚,热气腾腾,高喊一声:“老板,来一碗面!”如此,才是生活的美好面目吧!

秋风起,又是一年生日至。不过再也没有一碗搁着几粒猪油渣的生日面递过来了。“岁月忽已晚,努力加餐饭。”那就像电影中的刘嘉玲一样吧,含泪笑着说:“呐,饿不饿,煮碗面自己吃啊!”

(编辑:周莉)